無花果

又一個中秋過去了。今年，我很期盼無花果的季節，我希望，兒子還會答應和我一起去摘。

住的對面是個公園，邊上有棵很大的無花果樹。每年秋天都會結很多的無花果。有些散步的人路過就隨手摘來吃。我以前從來沒摘過，嫌它們黏手，太麻煩。

其實，無花果是非常有營養的。以前在《聖經》裡有讀到過。網路上說，「果實中含有十八種胺基酸，其中有八種是人體必需胺基酸。其次，無花果具有極高的藥用價值。它的果實中含有大量的果膠和維生素。」據說，無花果是上帝給祂的選民以色列人的禮物。

我的印象裡，四年前開始，父親會到公園摘無花果，因為每次到他家，我發現他的冰箱裡都有洗過的無花果。他會摘無花果是為了母親，她無意間發現無花果對她的咳嗽很有幫助。有次她和我們說：「這兩個月，我每天散步，都吃幾個無花果，好像我的咳嗽好了。」從此父親每個星期都會搬出梯子，摘些無花果放在冰箱。

去年父母往生後，有個星期五的下午沒事，突然想到那棵無花果樹，問兒子：「我們去摘些無花果好不好？」他很爽快的點頭答應。兒子已讀高中，青少年的尷尬已慢慢的出現，最明顯的是回答我的問題時，答案最多兩個字，「ok」，或「no」。有時，就只出個鼻音，算是回答。很想和他深入的聊些問題，總是不得其門而入。

我當然了解他這個年紀的男孩，他們正在長大，這是將來要「獨立」，要「分開」必需的過程。我自己也經歷過這。以前，父親是軍人，隔幾個星期的周末他要留在基地待命，他留守時，我可以兩天不用見到他。這是我那時最期待的。

那天和兒子摘無花果，在那當下，我們一下子變的好親近。我們一起扛著梯子走到樹下。我扶著梯子，他爬上樹。我在下面指揮，他在上面摘，摘到後，他一個個丟下來，我接著。

我在個性上有很多和父親相似，我們都不是強勢的父親。我們都不會建立威嚴，更不會期盼子女事事照著我們的想法。我最感謝父親的，是他給了我「絕對的自由」，從我年輕，他總是支持我的想法，從不干涉，他不跟我講一些人生的道理，一切都等我自己去摸索。

父母走後，我對自己說：「老了，絕不和兒女同住，住得近也不可，最好是太平洋的兩端，離得愈遠愈好。」朋友都覺得我的想法不近情理。母親病後，躺在床上不能動。她不止一次的，吵著要父親帶她到大陸或回台灣養病。她的心意，我了解。她不願打亂我和哥哥的生活。

又一個中秋過去了。今年，我很期盼無花果的季節，我希望，兒子還會答應和我一起去摘。我更希望，他早點長大，找到那屬於他自己的無花果樹，他帶著他的兒子一起。生命就像一年的四季，一直的延續著。


2011/10/26 人間福報  申自偉